【幻骑士中心向吉留涅罗】幻海牛掉进海里会变成蝴蝶吗(二)

#长文

#第二部分:背叛后

#第三人称,放心食用

#副cp为伽艾,不是伽尤,注意避雷。伽幻友情伽尤亲情

#这一章为伽马和幻骑士交替中心


(一) 



——8

 

伽马穿上了新的制服。身上还有前日幻骑士留下的剑伤,他只能小心翼翼、慢吞吞地穿上黑色的外套,肩甲的部分擦过伤口留下一阵刺痛。

 

现在再也没有吉留涅罗了,合并之后的密鲁菲奥雷,人们谈起的只是黑魔咒,不再是一个家族,只是一个孤独的部队。而他想要守护的责任就在自己眼下被白兰所害,他的公主失去了灵魂。伽马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以及白兰野心的真正目的,但是伽马可以明明白白活在现实里:这些已经发生了。他迟早有一天会向白兰复仇,不是现在,他还没有那么强的力量,也没有接近白兰的机会。

 

在这种近乎可笑的安顿后,伽马选择找到了尤尼,如今黑魔咒部队的首领。他的匣子,一个用来强化力量的重要的匣子,伽马从怀中取了出来。

“这个匣子,是您的母亲在世的时候赐予我的。”

艾丽娅。

“她希望我能用这份力量守护吉留涅罗。”

艾丽娅。

“我不愿意为了密鲁菲奥雷使用这份力量。”

艾丽娅。

“在我渴求的那一天来临之前,我希望由您替我代为保管。”

 

伽马的觉悟不像幻骑士拥有那么自以为炽热的理由。他已经成长,在吉留涅罗正式成为黑魔咒之后,杰索家族与吉留涅罗的矛盾与仇恨也从来没有一天缓解过。在这个无法团结一致也不像家族的家族,为了自己的目的而隐忍做出符合队长身份的行为,这便是伽马的觉悟。*

他低下了头,却没有弯下脊梁。

 

玛雷指环被收了上去,再次分发下去的时候,连伽马也不免意外。白兰竟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将他剔除密鲁菲奥雷的中心层,守护者意味着什么白兰也非常清楚。哦,他又把白兰想当然了,伽马嘲讽地扯了扯嘴角,黑魔咒与白魔咒不和,但是也必须平衡两方力量,如果这个时候弃用自己这个原吉留涅罗的骨干也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只有幻骑士知道真相。

幻骑士在六吊花授予仪式上尽力克制住了表情,但是伽马看出来了,这副面孔扭曲的纠结,伽马熟悉这个。但是他们现在没有立场继续交换情报,伽马选择在结束后直接回黑魔咒的基地,没有再看幻骑士一眼。

 

这个指环是假的。

幻骑士清楚这一点。

 

属于黑魔咒的六吊花离去,剩下的竟然只有白魔咒的六吊花向幻骑士敬酒。古罗基西尼亚不怀好意,只是想看笑话,“幻骑士,恭喜你继续保留了雾守的位置。”

幻骑士记得曾经吉留涅罗的雨守,艾丽娅的守护者除却他和伽马外多是沉稳的前辈,也有上一代的上一代留下来的继任者。吉留涅罗的雨守是一个已经步入中年之后的稳重大叔,白发已经遮盖不住,他常常说,等到下一任首领来到时就会选择退休,回到老家做一个茶餐厅的店长。这种保留不值得恭喜,讽刺,只有讽刺。

尤其是他还被神明私下授予链接真假六吊花的任务。

 

“白魔咒第八部队的队长。”幻骑士并不想与此人寒暄,只想赶快结束。“我和你不一样。”幻骑士留给假六吊花同僚的话相当冷漠,大多数时候,他沉默寡言,又不讲道理。作为其中实力最强的人,没有人愿意主动招惹他,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幻骑士都是不可言说的代名词。那些过往和深受白兰信赖这两件事成为他外在的一部分。但是幻骑士知道,他不说,只是因为他无法开口,这和高傲无关。他看着伽马离去的背影,无论古罗之后说什么,他都保持沉默。

古罗因为幻骑士的高傲和不理睬暗自不爽,幻骑士也并不在意。

“我可知道你为白兰大人做出的那些牺牲,背叛了家族的感觉很不错?”这算是古罗的报复,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重述这一事实,保证连走到门前的伽马都能听到。

伽马停了下来,他想听听幻骑士的回答。

幻骑士给古罗的话是如此熟悉,仅仅一句。

“与你无关。为了白兰大人,牺牲一切都是值得的。”

哈。与你无关。

 

被他背叛的黑魔咒,他根本不属于的白魔咒,他只能服从白兰的命令守在失去灵魂的尤尼身边。

他是在哪里都没有容身之处的人。

 

——9

 

伽马在基地内部的酒吧看见了幻骑士。他想,这有够扫兴的,但是已经迈进来了,再离开倒显得他害怕幻骑士一样。害怕幻骑士?绝无可能,但是他也不会再坐在幻骑士的旁边。两人分别占据吧台的两端,气氛压抑到周围没有一个人敢靠过来。就连酒保上酒的速度都比平日里要快。

 

幻骑士是来缓解压力的。他和伽马都有点酗酒的习惯,已经是深夜了,就连这里也不剩什么人。他点了好几杯,准备在喝完后直接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这样既不会让他感到不自在,也不会麻烦到别人。可是当伽马坐在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不约而同开始点上一杯新的酒,在沉默中比酒。

 

 

梦里有人说,碰杯。

最早接触酒水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成年,幻骑士才十七,伽马比他稍微大两岁,但是依旧没有到成年的程度。两个人会壮着胆子偷偷用钱买一瓶劣等的威士忌在花园深处的树林里喝得烂醉然后被艾丽娅拽回去轻声训斥。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即使睡醒后会头痛欲裂,因为醉酒而痛哭不已,年轻人仍旧沉浸在这样的快乐里,逐渐更替着酒水的品种,在卧室、地下室、所有无人的角落里畅饮。威胁目睹一切的太猿并将他一起拖下水,这是伽马会做的事情。

那个时候伽马还会骗野猿去买酒。小孩子,总是喜欢跟在大孩子的后面跑,伽马骗他橙色的瓶子是果汁,就把还认不全字的野猿塞去便利店替他买酒。后来发生的事让整个家族的大人都笑了很久,野猿想要喝果汁,竟然径直拎着酒瓶找艾丽娅要玻璃杯直接说是伽马让他买的。


成年后这一现象就变得明目张胆且越发放肆,到了连艾丽娅都无法阻止的程度。艾丽娅才不会管呢,有时候她自己也会过来和男孩们一起小酌,只要不耽搁任务,怎么都好。有一段时间里,训练和任务之外的时间里他们几乎都泡在酒吧,薪水全都换了酒。没人会想到幻骑士也会和伽马一起胡闹,他们总是待在一起,打打闹闹,但是站在同一条线上。兴致好时幻骑士会点上一杯有馨息浓郁的啤酒,吃他最喜欢的慕斯点心,在对方的逗笑中博得乐趣。这种情况下萌生出的友谊是不同的,对彼此来说他们都是或不可缺的同伴、兄弟、挚友,亦或者是什么更深一层的东西。

只可惜觉醒的太晚,察觉过来时幻骑士手中的剑已经不属于吉留涅罗,献身于了新的神明。决裂的间隙相隔的已经不只是沟壑,而是漫长遥远的裂谷。空荡荡长椅的两端,是无人共饮的酒杯。

 

幻骑士,你迟早会后悔的。伽马警告过幻骑士,扯着他的衣领剑拔弩张连眉毛都尽数皱起。幻骑士不会反悔,没有机会反悔。幻骑士只是在想伽马为什么要如此在意自己的背叛。

是该在意的。他深爱着的艾丽娅,公主,基里奥内罗,同伴,或许其中还有自己,一起长大的最为信赖的友人。仅此一瞬间就在幻骑士手中崩塌离析得面目全非。隔着旧日的那些恩怨,沉默着的两人坐在一个吧台上饮酒。这是久违的事态,即使彼此都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幻骑士想,我可能喝的有些多了。在伽马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喝了两杯酒,察觉到醉意。但是他不会先一步离开的,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为那些破事。伽马也一样。


酒是毒药。思绪会被无限制地放大,铺展开来就是云,乌压压占满整片天空。说是大海也很合适,在阳光下闪着磷光,看起来就很温暖的海面。幻骑士曾妄想过自己将来的死相,在这献身给神明之后的未来,唯一的归宿是否只有战场,再随着神明赠予他的暗涌安逸沉寂下去。

只在这片刻,幻骑士开始怀念。怀念曾经无所顾忌的畅言和酒后迷糊笨拙的真言,笑声爽朗毫无忧虑与负担,与这份寂静到能杀死人的尴尬氛围完全不一样。幻骑士想,自己是最没有资格在这种地方脆弱的人,选择的人是自己,该失望的是他。自从为神明效力,几乎就没有沾过酒,表现给外人的尽是冰冷的模样。只有伽马一人知道,自己曾在私下的醉态与各种情绪,尽管那时候他们是一起。

因为谁都不想示弱而暗中较劲,彼此徒增桌上的空杯。昏昏沉沉撑着手中的玻璃杯,幻骑士透过褐色的酒液看清自己脸:他是一只蝴蝶。美丽的,脆弱的,被命运的指尖捏住,轻轻摩挲就会陨落的蝴蝶。他逃不开,心甘情愿在那位大人打造的世界中沉沦。他曾经受过很多次伤,刀疤会愈合,伤口会长死,雪白无暇的肌肤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然而心底的疤痕不同,人与人之间情感的创伤不同,它是钉在木板上的钉子,撬下来也会留有狼藉可怖的黑洞和点点锈迹。

 

幻骑士在少年时代游历之前,再向前的过往似乎无迹可寻。他只是一个人背着四把长剑在各国游走,想要看这个人世,最开始他没打算过停留,也没想到会有一天为了谁停留。北国隆冬的冰雪中,手背在长期寒风中握剑而皲裂。身后的路已经被迷雾覆盖,弃婴能够得以他人施舍学习剑术就应该感激涕零。幻骑士那个时候还看不清眼前的路,也看不清手中的剑,他只茫然追寻所谓的强大——自己有坚定的信念,即是成为“最强”然后不受任何桎梏,也不要再被任何人舍弃。

 

在临走之前,抚养他的剑士问了一个问题。

“你做剑士,你的剑意是什么呢?”活下去,然后让他人看到自己。这样的回答是无法令他满意的。幻骑士不清楚,即便拥有超越常人的才能、在剑术上能够领略到他人意会不到的精妙,可归根究底成为剑士本身就是命运的顺水推舟。幻骑士只能实话和他说。他说,我憎恶自己因为弱小而被抛弃,我想变强,这是我的剑心。

老剑士摇了摇头,这让幻骑士不禁皱起眉。那要如何呢,分别的时刻这样的话题就如同满山飞落的雪花,落在地面就消散不见了。最后老剑士告诉他,他还有除却剑术之外的天赋,那缥缈的雾气也许比起凌冽寒冷的剑锋更适合他。

“你不是刀的主人。”


幻骑士知道这并非是批评,知晓他的好意后,保留着对他的尊敬默默将这句话记下。那我是什么?幻骑士望向手里的长剑,红色的剑穗和泛着白光的刀刃。远山寂寥的风声呼啸而来,带着冰碴的雪刺痛了脸颊,回过神后,他已经在下山的路上。
他成了强者。练成了四刀流的剑术,顺带成为了一流的术士,拿到了“幻骑士”这样的称号,即使是以暗杀出名的家族也对他多有敬畏。幻骑士将作为吉留涅罗最后的底牌同敌人对抗到底,在这个时代屹立。可他心里始终满溢着不安,连挥舞出的剑招都失去了原本的威力。

艾丽娅死了。幻骑士抚摸着墙壁上印有吉留涅罗家徽的镀金雕刻,意识到生命是如此脆弱不堪,年少时不想让他人舍弃我的理想在这命运面前是如此薄弱。伽马从来不会想到这些,他只是悲伤,然后再将这份情感传递给下一位首领。

即使是多年的挚友,也无法互相理解。这一认知逐渐导致幻骑士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失望。能够弥补这份孤独和空洞的事物不存在。

幻骑士没有告诉任何人,在两个家族合并后,他离开意大利是为了执行一个任务,一个与过往的自己尽数割裂的任务。他回到了那处山,为了回应老剑士的那句“你不是持刀人”,也为了神明的任务。


老剑士不再是教导他的师傅,只是一个对密鲁菲奥雷可能出现的阻碍,只是幻骑士的任务目标。在这熟悉的场地,和多年前一样飞落的雪花,曾被幻骑士一剑劈断的树干也还立在原地,没有丝毫变化。将朽的老者看着幻骑士茶色的瞳仁,发出一声感慨。“你和当初不一样了。”

不一样。幻骑士已经切身体会到了,无论强大到何种地步,命运把玩自己就和捏死一只蝼蚁般轻而易举,所有的挣扎都是在钢丝上起舞,目睹这一切的造物主将他人的恐惧与死亡为食。幻骑士向他展示了四刀流以及这可以将整座山的异动全部掩盖住的幻境。

哪里不一样。幻骑士将这疑问说出口。
老剑士说,你只是一把刀。

这句话和当初的话语对接上。幻骑士怔在了原地,却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自己的剑意在目睹他人生死而动摇,又差点在那张病床上堕落深渊,和幻海牛融化成一滩透明的血。而现在的自己被神明拯救了:那个将他的生命从疾病和死亡的桎梏中拯救出的人赐予了他新的意义,赐予他可以与命运为敌的力量。命运抛弃了他,而神明却又选择了他。为此幻骑士舍弃了不能再为他带来存在价值的吉留涅罗——就如同幻骑士曾经舍弃无法继续传授他剑技的这位老者一样,他的淡漠与锋利的决意会刺伤他人。


幻骑士识破了老剑士的底牌,通过献祭自己的灵魂而获得力量的禁忌指环,并从他手中夺走戴于自己指上。老剑士对于这样的结局并不意外,只是警告他:剑有两个刃口。这枚地狱指环是双刃剑,幻骑士总有一天也一定会遭到反噬。

长剑刺穿老剑士的胸膛,穿刺血肉的感觉让幻骑士恍惚和感到一阵内心深处难以觉察的兴奋,这份情绪来得太快、太不真实。他意识到这可能是指环的影响,老剑士说的没错,但他就是为了能够为神明所用才渴求力量,这些小小的代价无关痛痒。幻骑士的心里燃起了一把火,他是一把没有鞘的刀,一直以来都是随着自己喜好做事的任性的那个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内心中黑暗的情绪开始被放大,那个人对他说需要他,需要他的力量,不会抛弃他,还会带他斩杀命运。在这无法给予自己价值的苍白人世中带来不一样的色彩,远非那些办家酒似玩闹的友谊不同,他将得到灵魂层面的升华,他将与他的神明一起。在幻境消弭的前刻,他把魔鬼赋予的指环塞进了口袋。

剑有两个刃口,不管哪一方都需要付出些血来,幻骑士不管那些。
如今他有刀鞘了。


时间回到现在,他在这里喝着酒。幻骑士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再用那枚地狱指环,但是不得不随身携带。他已经开始着魔,开始畏惧真实。生命如此脆弱。挥刀收割下他人的性命那一刻就违背了自己成为剑士的初衷,他就只是一把剑而已,甚至不再是作为人类的存在,任如何挥动翅膀都逃脱不出的牢笼。难道你要让他面对现实吗?不,幻骑士在黑魔咒待着的每一天都是现实的地狱,刺痛他,又使他渴求。

 

信徒爱着神明的同时却无法真正割舍过往。


伽马还坐在哪里,这样的理想与过往的落差几乎要将幻骑士窒息。他只能一个人苦恼着,没有任何人可以言说。回想起曾经青色的过往,他们一起在草坪上喝的威士忌酒,用作搭配的是艾丽娅亲手做的点心。幻骑士想,自己竟也曾在如此明媚的阳光下活过,不是在牢笼里,也不是那片自己臆想出来的黑色的海。

或许是自真心而起,那一切的压抑席卷而来成为幻骑士的脆弱,透过酒液嗅到大海的咸腥,脑子里已经装不下其他的东西。疼痛,眩晕,信仰,未来,过往,神明,伽马。这些词汇足以将现在的幻骑士撑满,在几杯酒水下肚后,灼烧般的痛楚燃烧,他想要找个人谈话、听他倾诉一些想法。

 

他不该说任何话,那些都是机密与自己的秘密。他找不到人,也看不清人的面庞,对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倒霉鬼说,听我说话吧。我是黑魔咒第三分队的队长,现在你出现在这里,我不管你是谁,就当是命令,听我说话吧。他就在这吧台前突兀开口,
“我不想飞了。”

 

伽马很意外。这个时候伽马还没有喝醉,他还能看清幻骑士因为酒气而显得迷茫的眼神。这一刻,他还是会对幻骑士心软。即使、即使。即使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还是会心软。这个时候伽马突然就在想,幻骑士,难道你有苦衷吗?

 

伽马坐了过去。两个人的位置重新靠在了一起,然后碰杯。杯子中的酒逐渐见底,昏沉的头脑几乎握不住玻璃制的酒杯。伽马想,我可能在做梦了。幻骑士也是这么想的,他半趴在台面上发出低语,伽马这回听清了。

“……伽马。我没兴趣听你抱怨boss对你的冷漠态度和白日里小鬼头们的闹腾。”


幻骑士记得两个人第一次成年后一起去酒吧的事。那个时候是伽马先喝多了,幻骑士被迫听着他絮絮叨叨讲完这漫长的话,直至两个人都醉得起不了身互相搀扶着回到家族。这种男人间的消愁远比战斗来的惬意,能够大声许诺迟早要喝光首领的酒库,每个人都与在下属面前成熟的态度判若两人。湛蓝色的光景在幻骑士眼前幻化生花,怀着醉意的他低下头颅摘下了这朵开在吧台的花,腐烂的花泥是混杂烟味的酒,幻骑士全都记得。

这样的幻境能留存下什么意义。幻骑士的酒一下子就清醒了大半。他从这片刻的梦魇中醒来,手中是只剩一口的澄清褐色的酒。或许他应该承认一个事实——自己仍怀念对方嘟囔着抱怨却毫无恶意的话语,像泡沫一样被他亲手碾碎,因他而破灭的友谊。这并无意义,他怀揣更深的信仰与理想,却在此刻陷入怀念。

伽马,来碰杯吧。
伽马?

幻骑士如此崩坏地意识到自己正对那旧日人低声的叙言产生了一丝不舍。他回想起失败了的任务,没能将对方的心脏刺穿的自己。在奔向他握住他的手喊他名字的时候,伽马又在想什么?现在,伽马开始坐在他旁边,伽马又在想什么?

 

幻骑士后悔了,伽马成为他忠向神明唯一的阻碍,在不知不觉连成为自己都恋恋不舍的旧事,在这蓝绿交织的声音勒住他的脖颈之前,在这引人沉溺的电光麻痹他的心脏之前,他将昨日的自己亲手杀死。幻骑士重新坐直身子,没有继续言语,只当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在蝴蝶从玻璃瓶中冲出的瞬间,它本应奔向永恒的自由,你又为何为它系上情感的细绳?欲望是扭曲的情结,幻骑士动了杀意,无法扼制杀死对方的想法。

伽马的酒也醒了。他坐在幻骑士的旁边,看着幻骑士的眼神从怀念到动摇,再到坚定的杀意,他的酒醒了,心也开始沉下去。幻骑士,你在想什么,在酒精蒙蔽头脑的这一刻,你在想什么?


伽马倒上一杯新的酒,他在想他们怎么会到这么一步。他们在雨地那场见血的厮杀,说着决裂的话,但是第二天仍旧像小学生打完架开始互相原谅。他和幻骑士,不能说谁恨谁,他只是失望,再失望。

 

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伽马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到隔阂,他认为那并不是重要的事,认为有坚固的友谊在前,这份沟壑总有一天会被填平。他试着去了解过幻骑士,去与幻骑士一起,然后发现自己的将心比心是笑话。伽马想问他,幻骑士,你胸口跳动的那个东西是血肉做的还是机械?为什么你从来不试着反向理解我?


难道一段关系的破裂只是其中一个人的错吗?伽马一直将幻骑士视作任性的猫:从不看我为他做了什么。对伽马来说,幻骑士只是发出不知名的怒火,说着过分的话,指责曾经的这些同伴,最后干脆把同伴弃之不顾成了背叛者。伽马觉得这中间割裂了重要的一段,或许只要得知这个片段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就可以有重新和解的机会。

 

偏偏就是这一段,伽马不知道,幻骑士也绝口不提。

“幻骑士,你会愧疚吗?”伽马忍不住质问。“你刚刚那样,是在愧疚吗?”

“我不会愧疚。”困扰幻骑士的从来都不是愧疚。但是伽马不理解,伽马只是惊讶,惊讶下藏着失望,言语比刀剑更能伤人。他竟然没有发现幻骑士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如此言语尖锐的人,或者说一直都有,只是那个时候他从没有如此客观面对过这件事。

伽马想,那我们的友情到底算什么?

对幻骑士来说,痛苦是永恒的。现在伽马也知道这是种什么痛苦了,人与人的情感也从来不是相互的。会失望,会痛苦,注定有一方作为承受者。那个最熟悉的声音,他曾经最信任的、也最想要一起走下去的,他和自己说:伽马,我承受与你相同的苦,只有神明才能救我。伽马随着这句话站起身,冰块被掀翻,与酒水和碎掉的玻璃瓶一同满地狼籍,就像他们如今的关系。

幻骑士想结束这个话题,他清楚对方厌恶什么,这个时候不该说什么,所以他说,“伽马,不要再犯傻了,白兰大人才是新的归宿,为神效忠是你最后的出路。伽马,不要执迷不悟。”

而伽马,他听到这句话,却恍惚地回想起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语。那时眼前人对他举杯,用与那双茶金色眼眸相同的酒液撞击迸出的泡沫来伴奏,甚至掩盖过身后人群的喧闹声与电子琴的乐响。那个记忆里的幻骑士说,伽马,来干杯,为明天,为我们。然后当着他的面一饮而尽,顺着脖颈流进暗色深处的水珠正一声声敲响他心的门。
“你今晚已经喝得够多了。”
“我是说,这一杯我可以全部咽下,是你在陪我喝酒,你可以随意。”

太天真了。伽马曾认为那时他的挑衅,用他幻术师的恶趣味和上扬的唇角来掩盖雪藏的某种真实意图。后来、现在的伽马却想不通了,会不会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学会说谎了。那些深处的记忆与货真价实背叛的行径,柔软与对峙的刀锋,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又是假的,幻骑士?这位幻术师狡猾的舌头把大道理颠来复去说了半天,却没告诉他这一切具体是因为什么。你有苦衷吗,你被威胁了吗,在你做出了无法回头的事件如今,我愿意听你最后的解释。
“不,我没有苦衷。”

在这样的瞬间,伽马终于彻底放弃向幻骑士索求答案了,他的兄弟,他的战友,与他站在对立面,作为他永远空缺的一部分。幻骑士只是背叛者,与他永远背道而驰的曾经的挚友。

“幻骑士,你被骗了。”在伽马话语落下的瞬间,长剑出鞘斩碎了长桌,原本摆满的杯瓶与酒摔了满地。

“不允许你质疑白兰大人。”这是幻骑士在清醒中的底线。伽马在这样的环境中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额头的青筋与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拳头最终落在了自己的腿上,摊开又攥紧。

地面是玻璃杯的碎片与淋漓满地的威士忌,伽马在这样的狼藉中抬头和幻骑士对视。


“…哈。哈?幻骑士。幻骑士!你有什么脸面…向我说出这种话来?”酒精作用下大脑昏沉,怒火堵塞无处倾泻,伽马确信自己要站不稳了,只能一只手仅仅攥住吧台的边角,他想要吼幻骑士。这句话并无道理:我醉酒,但我清醒。对伽马来说,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可以这么说,每个人都负着不同的苦难,但是只有他,只有他幻骑士,辜负了他人善意,辜负了他人信任,辜负了一切爱着他的人,只有他没有资格这么说。

在这对峙中,伽马能够回想起来有关幻骑士的,那些虚假的好意统统抹去。笑意是假的,说的话都蒙上一层纱,即使是曾经生死与共的过往,他也不再敢去相信了。他曾涌上过一种情感,他是真的发自内心,想要与幻骑士设想未来,守护共同的家族,并肩作战,幻骑士也一起在吉留涅罗共同的蓝图里。现在幻骑士就站在他的面前,刀剑相向,冲突后的提防,伽马对着这货真价实片刻出现的杀意感到一阵无力。你还要说什么话用来辩解?幻骑士。

“我不会再说恨你这样的话,幻骑士。”伽马起身决定离开,在彻底发火之前不要再看幻骑士一眼。“我只是对你失望,再失望。然后我发现我对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继续失望下去了。所以我们之间也不要再说什么过往、什么熟悉。”

幻骑士看着他,像是在等待宣判。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友情,我们只是刚好同样在黑魔咒的部队里,你做你的第三队长,或者白兰的狗,都随你。”伽马嗤笑,“你说是吗,吉留涅罗的叛徒幻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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